這雨就像是上天在倒豆子似的劈裏啪啦不停的下，而且這豆子應該是不要錢的，連著倒了兩天還沒見收勢，公路兩邊的排水口已經來不及排水，恐怕再過一個小時這條公路就要被淹了。

而夜半開門前的小院子已經積起水，黎白遠蹚著渾水穿過這只有幾步路的院子，收起傘，心情就像這天氣一樣陰郁。他連拍了三聲門，不聽裏面有人回應，不由得皺起眉，但還是壓下怒火掏了手機撥打辜朵的電話——沒人接。

他正要收起手機一腳踹開大門，手機嗡嗡響了兩聲，他耐著性子一看，果然是辜朵發來的，兩句話——問君能有幾多愁，頭上長草沒了腳。他剛看完，又來了一條彩信，兩張照片，一張是辜朵頭頂碧綠脆嫩的芽，一張是拖在她腰下蛇尾巴。

黎白遠深吸一口氣，撥出電話，這次辜朵乖乖的接了。

“你什麽都不要說，趕緊過來給我開門。”

“不要，我最怕蛇了！”辜朵一手托腮一手掂著手機，嘴裏雖然說這害怕的話眼神卻冷冷的。她望著那扇門，她現在知道門後的那個家夥抹掉了自己一部分的記憶，由此知道他沒有她認為的那麽簡單。

黎白遠又深吸一口氣，耐心重覆道：“開門。”

“不要，我不敢、也不會用蛇尾爬！嚶嚶嚶，你一點也不關心我！”她說著從邊上扯過一只靠枕抱進懷裏擋住眼睛。

“開門。”咬牙切齒的。

辜朵乜一眼玄鳳，目光淩厲的嚇得玄鳳渾身一抖，可她的語氣卻帶著委屈：“哦，玄鳳，你去開門吧。”

還是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吧。

她閉上眼，再睜開時，眸裏果然褪去了冷漠染上恐懼與疲倦。

玄鳳聽她吩咐不敢遲疑，立即飛過去腳爪子一掰門把把門打開。

自昨天玄鳳把辜朵拖回夜半開後，玄鳳就一直盤旋在辜朵頭頂不敢離開，眼看著辜朵一直陰沈著臉靠在沙發裏。那樣的辜朵讓他畏懼與不安，可他每次想開口詢問都被她一個不耐的眼神擋了回去，只希望黎白遠來了之後，她會有所改變吧。

“怎麽回事！”黎白遠一進門，還沒看清辜朵這邊的情況就急急地問。

“玄鳳說他也不知道。”

黎白遠的目光順著伸展向他的蛇尾一路往上看，看到辜朵畏縮在抱枕後面，表情不由得溫和下來，腳步卻快了。他快步走到辜朵身邊坐下，拿開她的抱枕一把把她摟進懷裏，抱了會兒擡起她的臉，撩開她額前的頭發，看見她眼下帶著青灰色的眼袋心疼的安慰：

“睡吧，說不定一覺醒過來，這條尾巴就沒有了。”

他其實也有點生氣，為什麽她昨天沒有告訴他、沒有想到向他求助。或許在她看來，他是個無能為力的凡人，但卻也沒有把他當成一個依靠。

辜朵聽了黎白遠的話沒有安心，反而更加哭喪著臉，說：“要是還在呢？或者更糟，我整個人都變成一條蛇怎麽辦？”

“不會的。”黎白遠篤定的。

辜朵嘆了口氣：“其實吧，我懷疑我自己會不會是女媧的後人，變出條蛇尾也實屬正常，但是按照女媧後人的情況來看……”她頓了頓，偷偷瞄一眼黎白遠，跳開女媧後人第一次現出蛇尾是在懷孕後的知識點，繼續說“有了蛇尾沒多久就要犧牲了。你說我是不是快死了啊？”

黎白遠表情怪異的低眼看著她，摸摸她的額頭，想告訴她她這是電視劇看多了，但想到這又是她在緊張時的自我解嘲就沒有接口。

“這時候還能開玩笑，看來還沒嚇壞，”他摟著她把她壓在他的懷裏，拍拍她的後背說，“睡吧，昨晚沒有睡吧，一切都等你養好精神再說。”

辜朵在他懷裏翻了個白眼：“換你突然多了條尾巴你能睡得著嗎？”她推開他，打著哈欠轉頭看向玄鳳，“冥府客戶端一點消息都沒有，你給我親自跑一趟吧，最好是找個靠譜的神仙上來給我看看啊。”

玄鳳迅速瞥了眼黎白遠，嘴上答應辜朵卻沒有任何實際行動。

辜朵沒看見他的小動作，還以為玄鳳現在不走開是因為不放心，於是對他補充說：“放心，雖然他是個凡人在這方面幫不了我，但這裏是夜半開。你要是真不放心的話，動作快點就好了。”

玄鳳再瞥眼對此不做表態的黎白遠，把心一橫，當即隱去身形。

屋裏頓時只剩下辜朵和黎白遠。辜朵不想直視腰下的蛇尾，只能背靠著沙發，目光糾結的盯著天花板。

“黎白遠，我跟你說一件很重要的事情。”她其實很想問他，被他抹掉的記憶是什麽，為什麽要抹，可是她不敢問。她嘴角硬是撤出一道弧，憋著心裏真正的問題，改口問其他：“你說，這尾巴要是跟我一輩子的話，我該怎麽上廁所啊？還有，退學手續貌似也得你去幫我辦了。”

上廁所……呵呵，這件事情倒是的確很重要來著。

“額……”黎白遠臉微微紅了，他狀似不經意的別開眼睛，餘光掃著她的尾巴，連自己都不知道是抱了什麽感情的咽了口口水，“要不我上某寶給你買份貓砂？”

“這是蛇尾，不是貓！”辜朵只覺得腦子裏的江湖被他這句話一下子凍成了塊。她脖子小小的扭了個角度，那條東西堪堪進到她的視野，她苦著臉沈吟一聲閉上眼，“我這是倒了什麽黴啊！”

“你最近有沒有亂吃什麽？”黎白遠忽然想起了什麽，目光驟然冷了，“特別是別人給的。”

“沒有。”拖長了調子的無奈回答。

“嗯。”他不再多說什麽，心知，恐怕在辜朵這裏是問不出什麽來的了。“睡吧。”他聲音帶了幾分蠱惑的味道，一邊輕撫著她的背，目光卻深邃而陰沈。

沒一會兒，辜朵就睡死了過去。

“您覺得辜朵這是怎麽回事？”辜朵一睡著，玄鳳立即出現。他落到茶幾上收起羽翼，恭敬的問。

黎白遠一挑眉，對他恭敬的態度視而不見，只回答道：“十年前曾有一條千年蛇精渡劫身亡。他的真身被天雷烤熟，但是它的內丹卻不知所蹤。”

“您的意思是辜朵變成這樣跟那顆內丹有關？”玄鳳驚叫。他不敢置信的盯著辜朵，心道，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，他竟然一點都沒有察覺。

黎白遠不滿的皺起眉，輕拍辜朵的被，壓著嗓子低聲呵斥：“輕聲！”

“是。”玄鳳縮了縮脖子，倒退三步，垂著腦袋，“真是這樣，那該怎麽辦？辜朵終究選擇了做人，若是讓她將內丹吸收下去，豈不是要淪入妖途。”

“你知道的不少。”黎白遠冷冷的說。

“不不不！”他連連搖頭擺擺翅膀，“我知道的很少，這都是月酬告訴我的，他覺得我應該知道的他才會告訴我。”

黎白遠面無表情的看著已經語無倫次的鳥，聽到月酬這個名字的時候，他的目光冷的似乎能把玄鳳冰凍起來。

玄鳳訥訥的閉上嘴，睜著一雙紅豆似的眼睛不敢再說話。黎白遠擺擺手：“朵朵既然讓你去冥府找救兵，你還不快去。”

玄鳳不敢延誤，刷的消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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